產生構想分兩步。第一步是獲取原材料,第二步是以新的、不尋常的方式將材料集合起來。
至少有三種方法能夠產生投資構想。最簡單的獲取原材料的方法就是從投資文獻中“偷”。許多投資文獻中提出的構想都很好,也就是說,如果執行這些構想,我們就有理由期望會獲取利潤。至於掙錢,這當然是另一個問題了。
不幸的是,大部分的構想都很糟糕,它們既不合理又不太可能行得通。所幸這兩者不完全有關係。一個構想不能如它展示的那樣行得通,只不過意味着構想者無法讓它工作,無法通過實現它從而獲得一些時間和投資上的回報。但這並不意味着該構想不能再行得通。
第二種獲取投資構想的方式是觀察投資數據。只要願意做必要的工作,就能得到許多構想。奇怪的是,很少有人去做這些必要的工作。我們總認爲自己知道必須觀察哪些數據。但是更多時候,世界看上去並不是我們所認爲的那樣,也不按照我們認爲的方式行動。我們所有人都不善於觀察那些最常見最普通的經驗。例如,哪個調節器開哪個爐子?你車上的儀表盤是如何設置的?當水流入排水管時,它是順時針流動還是逆時針流動?
投資數據不必看上去和我們所認爲的一樣,投資方法不必和我們所認爲的那樣起作用。如果指標X能預測銷售值,那麼用它預測購買值就很合理,這並不代表事實就真的如此。指標Y需要三個月的數據,指標Z需要兩天的數據,這並不代表指標Y就是一箇中期指標,而指標Z就是一個短期指標。恰恰相反,如果這些建構確實能預測,指標Y可能就只能預測兩天內的情況,而指標Z卻能預測未來幾年內的市場。
問題並不是簡單地來自懶惰。觀察數據不像聽上去那樣容易。我們傾向於看那些我們想要看的東西,或者那些我們相信應該看的東西,而不是看東西本身。例如,讀一次下面的句子,注意其中字母F出現的次數。
字母F出現了幾次?讀一次時,大多數人會說它只出現了兩次或三次。正確答案是六次。因爲大部分人沒有發現of中的F,因爲它發V的音。
上面的例子讓人認爲觀察數據比看上去要容易。我們只需看句子中的每個單詞,計算之後就能得到正確的字母F出現的次數,這很容易,也很機械。但至少在這種情況下,我們知道F是什麼,字母是什麼。而在許多投資中,我們並不確切地知道自己觀察的是什麼,相應的暗示是什麼。
更糟糕的是,即便我們清楚觀察的是什麼,或者至少看上去很清楚,暗示卻不清楚。例如下面這個謎語。一個人去獵熊,在搭好帳篷後,他向南走了五英里,在那裏沒有發現熊。他又向東走了五英里,還是沒有熊。他向北又走了五英里,回到營地,他看到了一頭熊。請問這隻熊是什麼顏色的?
這個謎語看上去沒有提供足夠的信息來判斷熊的顏色。但是它告訴我們只有一個地方可以讓一個人先向南五英里,再向東五英里,再向北五英里而回到他出發的地方:北極。很明顯,北極的任何熊都是白色的。
相似的,投資數據包含的信息總是比它看上去的多。班尼特·古斯比(BennettGoodspeed)寫道:1979年10月《華爾街日報》第二版的一篇小文章宣稱,沙特阿拉伯在毫無警告的情況下突然變更了所有入港集裝箱貨船的海運要求。常規的集裝箱有40英尺大,雙開門,現在他們要求集裝箱編小到20英尺,四開門。不僅如此,沙特將檢測入港集裝箱率從20%提高至100%。
沙特的行動轉變如此巨大,緣於他們擔心非法武器裝運危害到他們的國家安全。一個專業的投資者獲取了這一情報,並仔細思考。他意識到,如果沙特人真的很擔心,他們就會將部分的財富換爲黃金。
基於這個分析,該投資者以每盎司372美元的價格買入黃金,六週後以每盎司610美元的價格賣出。
我們提到第三種,也就是最後一種產生構想的方法。考慮爲什麼一個看上去應該行得通的構想卻行不通,或者一個看上去行不通的構想卻很有效,這總是很有裨益。在幾乎一樣情況下,一些人發現的不過是些污染、噪聲或者錯誤。但是有些人卻發現了黃金。事實上,所有主要的科學進步都是由於本該發生的事情沒發生,或者本不該發生的事情發生了。一個十分典型的例子就是發現X射線。托馬斯·庫恩寫道:
物理學家倫琴在一次對陰極射線的正常研究中停了下來,因爲他發現,在放電過程中,距保護裝置一定距離的氰亞鉑酸鋇屏幕發光了。而且,該研究要求持續七週的時間,倫琴很少離開實驗室,這說明光是以直線從陰極射線管中射出,輻射產生了陰影,並且不會受磁鐵吸引偏移,還有許多其它的東西。在公佈他的發現之前,倫琴確信這個現象不是因爲陰極射線,而是因爲某個至少和光有相似之處的介質。
在倫琴的例子中,至少在回想起來時異常的現象相對明顯。氰亞鉑酸鋇屏幕不可能發光。已知的物理原理都無法解釋這種發光的現象,但是屏幕確實發光了。在許多情況下,即使返回去看,異常的現象都不明顯。例如,亨利·格拉克(HenryGuerlac)寫道:
和其他化學家一樣,理查德爲這樣一個事實而困擾:即使進行精確測定,原子量也不總是整數。因此最準確的方法得出的鉛的原子量是207.2.和索迪不同,理查德宣稱從富鈾礦石中得到的鉛的原子量是206,而來自釷礦石中的鉛的原子量是208。所以,普通鉛是兩種同位素的混合物,兩種原子的化學特性相同,但是重量,上稍有差別。
污染和噪聲也會產生異常現象。但是理查德並沒有假設發生了這些狀況。值得注意的是,其他調查者在許多別的例子中也發現了這些現象,只有一個人在未經檢查的情況下假設了原因來自污染、噪聲或者錯誤。投資研究者也常常面臨相同的境況。
第二階段是細細咀嚼得到的材料,用新的、不尋常的方式將它們結合、再結合,從而得到新的構想。此時我們必須暫停判斷。只要是新構想,它就是好的構想。投機和幻想,遠在天邊的和毫無關係的都有其價值。我們將電腦換成算盤會怎樣?我們考察房地產價格和詩歌風格之間的關係會發現什麼?《女性服飾日報》會不會有助於我們預測利率?
我懷疑本書中沒有幾段能比在產生構想方面引起更多爭議。投資者,尤其是投資專家,幾乎無一例外都相信投資構想應該是理性的,而要想有理性的想法,你就必須理性地得出它們。對大多數投資者來講,理性地得出構想意味着反覆研究同一個投資理論,盡力找出如何使用這些理論。事實上,這也說明很少有投資者真正地去觀察市場數據,或者思考市場。當然,理性的投資構想很必要,但這不是說我們必須理性地得到這些構想。任何能得到有意義的構想的方法明顯都有價值。你不用告訴別人你會用魔法,或者懂得把脈。假設使用魔法或者把脈真的能夠幫助人們產生主意,這反過來又說明了那些會的人具有重要優勢。
許多想法會失敗,尤其是那些幻想。但是這又如何?大多數想法都是錯誤的。與尋常的犯錯相比,以一種不專業而奇異的方式犯錯不會更糟糕,而是更有趣。更確切地說,在金融意義上它不會更糟。然而,還有其他方面的代價。很多時候,提出不尋常的觀點是專業的自殺式行爲。甚至對單個投資者來講代價都是巨大的。如果沒有無用的和愚蠢的主意,我們也無法產生新的有價值的構想。創新者的壞主意比任何人都多,他們僅僅是有時將壞主意都扔了而已。
不幸的是,我們並不清楚爲何直到有人解釋後自己才明白爲什麼某個主意很愚蠢。如果你明智地選擇了朋友和同事,他們就不會指出來然後翻笑你,儘管許多主意就是這樣。總之,產生有價值的構想具有不可避免的負面效果,那就是你常常看上去很傻。
任何不願自己常常看上去很傻的人要麼不會告訴別人他們的主意,要麼更不願在智力上承擔足夠的風險。就像你不可能無風險地從投資中獲取高回報,你也不可能無風險地從自己的思考中獲取高回報。然而,很少有人願意承擔足夠的風險。大多數投資者,包括那些願意冒資金風險的和幾乎所有的投資專家,都不願在構想上或者自己的形象上冒險。